［夏五］莱利亚多的黎明（0）
chapter 1
明日方舟世界观，可能是个中篇
此刻已经临近破晓，东边的夜色借着遮挡露出一丝霞光，乳白色的月光顺着月亮的步伐一退再退，广阔无人的平原上只余一座庞大的钢铁堡垒还在不停运转，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平原的另一头。
一位穿着宽大防护服的黎博利女性站立在甲板放置区的车辆旁，用几乎淡薄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装甲车内的驾驶员。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来自医疗部的实习生，强装镇定地捏着一个记事本跟在自己导师身后。
车门被由内向外打开，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位头顶光环的萨科塔青年，穿着保暖的高领羊绒毛衣和棕色的呢子大衣，神色疏离，架在鼻梁上的深色墨镜后的钴蓝色双眼微微向上勾起，露出满是慵懒的漫不经心。
他身上没有半分生活在战乱地区，游走于天灾之间，身为信使应有的模样，反而从容不迫，冷静自持，即使处于他人的领地也毫无怯懦——实习生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如果让他来形容的话，这个人可能更像是一位学者，一名修士，并非活跃在危机合约之中的天灾信使。
作为医疗部的新人来讲，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实习生悄悄侧目瞧向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女性——这位被上至医疗部门下至罗德岛全舰称作“怪物”的部门代理负责人——都选择牺牲掉自己的休息时间来亲自迎接此人，就算是不用脑子想也能明白这个人有多重要。
面前的萨科塔青年头顶的光环似乎随着他转头的动作亮了一亮，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游离了一会儿，紧接着才找到了聚焦点。
“哟——硝子！”他左手举起朝他们挥舞了几下，右手放置在脸侧像是个扩音器的模样，似乎这样就能把声音传递得又快又远。
实习生心底“咯噔”一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生怕这位负责人发起火来，可没想到她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介意他直呼大名的举动。
“悟，好久不见。”
似乎是酝酿了很久才吐出来的话语，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名字已经开始逐渐陌生起来，说出口的那一刻竟然也带着点生涩的语调，但是面前这人毫不在意，大咧咧地伸手一拍家入硝子的肩膀，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笑容：
“好久不见啦，硝子。”
熟悉的力道落在肩头时，家入硝子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先前某种随波逐流的轻飘飘感已经消失不见，像是重新从云端落回了地面。
许久未见的生涩在那一刻重新化为乌有，几年的光阴变成一句轻飘飘的问候。
家入硝子反手一拳捶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力气不大，但五条悟还是配合着连连后退，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哎，硝子，这么久不见你脾气越来越差了啊——黑眼圈也越来越重了。”
家入硝子无语凝视，一只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额侧落下来的碎发，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在言语即将出口之前悬崖勒马般的拉了回来。
“走这边。”家入硝子转身迈步，向走廊尽头的升降电梯走去。在她身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面面相觑，直到五条悟转头开始迈步，陷入美貌陷阱的实习生终于如梦初醒。
家入硝子摁下电梯按钮，侧目凝视着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你的黑眼圈……彼此彼此。”
“哎，毕竟我从切尔诺伯格赶过来，还差点撞车。”五条悟歪头，长腿迈进缓缓开启的电梯，“硝子看起来一脸要猝死了的表情哦？”
“你怎么没被直接撞死。”家入硝子摁下楼层按钮。
升降梯的金属门缓缓合上，五条悟抬眼看向正在缓缓变化的电梯数字。为了方便医疗部门的医护人员可以随时急救病危人员，罗德岛的升降梯规格全部按照国立医院为范本，因此空间大的有点吓人。
“那当然是因为我车技超绝啊！我从切尔诺伯格一路开过来才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呢。”五条悟仰头，像个开屏了的傲气孔雀，“我从市郊出来的时候，一个酒鬼的车从不知道哪个平原上面直接冲过来——他居然在高速公路飙车，真的很过分——然后我没让他碰到车的任何一个部分，连车尾气都没有。在进入中心通道离开切尔诺伯格的时候，我从后视镜看到那个酒鬼被他老婆揪着耳朵拽下了车，他老婆开的车是——”
五条悟一开口就喋喋不休，脸上的神情简直把“幸灾乐祸”四个字拿捏得几乎成了精，“雷姆必拓最新款的沙地车。”
“哇哦。”家入硝子语气毫无起伏的跟着他敷衍。
“不过长途真的很累啊，一个人开车还没办法休息，罗德岛员工宿舍有能余出来的房间让我睡个觉吗？硝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电梯门一下子打开，家入硝子没回复五条悟的话，迈腿大步向外走去，原本缩在两人身后的实习生见状，跟着自己导师一起朝电梯外方向走。被忽视的五条悟愣了两秒，跟在家入硝子身后继续发动嘴炮攻击。
“等等啊硝子……这里是哪里？我们不是应该去博士的办公室吗？这个房间是……”
家入硝子几分钟之前才刚刚凝聚起来的那么一点微弱的酸涩感被五条悟击碎得一干二净，她抬手揉了一下自己发涩的眼睛，从背后将五条悟直接推进了医疗部的大门。
家入硝子转身对着身后的实习生吩咐道，“帮我去仓库拿一套材料，还有凯尔希医生之前研发的活性指示剂。之前从沁礁黑市那边来的药物原料，还剩下多少一起帮我拿过来。”
实习生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将手上一直拿着的本子和笔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向着走廊另一个方向奔去。
“硝子，干嘛打发他走，你不会真的想给我做个全身体检吧？”
此时此刻正值凌晨，罗德岛上几乎没人走动，医疗部里虽然灯火仍旧亮着，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家入硝子走进医疗部的大门，进去只一眼便瞧见五条悟坐在一张摆满了精密仪器的实验桌上晃腿。对方眯着眼睛笑，宛如捏碎了的星子般钴蓝色的眼里闪着锐利的光。
“不，那个孩子是个炎国人。”家入硝子走近他，随手拉了个滑椅过来坐下，“以前在炎国跟那些地方的官宦好像有点交集，从小就作为听记被培养，结果他得了矿石病，被那户人家赶了出来，后来就来了罗德岛。我有跟他说过叫他尽量别拿着他的本子，但好像是训练出习惯了，平时听人说话不画上几笔就不行，心慌意乱的。”
“哦。”五条悟拉长声音应着，“所以今天叫我来肯定不仅是来叙旧吧，硝子？”
家入硝子整个人瘫在椅子深处，舒适的放松下来，“当然不是。”
“虽然我不太喜欢跟人玩文字游戏，但是……”
五条悟拉长了尾音，家入硝子也抬眼注视着他，青黑色的眼底上方闪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光亮。
“你们找到谁了？”
几乎不需要对方肯定的一句话，五条悟已经从家入硝子明显兀得紧绷的身形之中猜测到了某种端倪，空气仿佛被某种术式凝固了，连在这个地方发生着的一呼一吸都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凝滞感，泛着让人反感的湿答答的粘稠。
他像个恶劣的小孩，挑起一抹耀眼的笑容，“是杰吧。”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猜到。”家入硝子试图让自己重新躺回椅子里，但她轻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却微微颤动着，“你听见了什么风声？”
“虽然我很神通广大，但是我还没有能直接接收情报到这个地步的能力哦。”五条悟干净利落的摇头，“因为你们开往的地方是龙门啊。”
“罗德岛本舰什么时候敢就这么光明大胆的跟各个移动城市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有来往了？如果是放在十年前的话，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各国政府之间的躁动。他们带走了那个龙女，就应该承受相应的代价，这是罗德岛奉行的等价交换。”
家入硝子轻微点头，“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还不止这一个，要让罗德岛被情绪操控心甘情愿的落人把柄确实不容易，所以我不认为凯尔希医生会亲手打破他们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平衡。”五条悟顺手摆弄起离他最近的一个试管，看着里面浑绿色的液体在其中流淌，“所以罗德岛不是一定非要来龙门，而是不得不来龙门。”
家入硝子挑眉，似笑非笑的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龙门虽然是炎国的金融贸易中心，大型城市之一，可做生意也不是非得……”
“硝子，你那点小心思拿出来开公布诚地说都嫌弃的。”五条悟朝她做鬼脸，“带走龙女的代价是任何官方的政治势力都不能成为罗德岛的后盾，凯尔希医生为了避嫌，除了规定的一些必需品需要同各个地区的厂家商量，支撑罗德岛的各种药物原料全部经由沁礁黑市那边的路才能回到罗德岛，萨尔贡有多乱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觉得你们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去一趟跟你们一起趟了浑水的龙门？”
家入硝子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储物柜俯身下去拿里面的东西，同时嘴上也还没停：“现在政治局势超乎寻常的动荡，打头阵的就是莱利亚多西北地区的那几座移动城市。前不久他们逐一被一股不明势力的武装组织给击破，彻底被独立出莱利亚多的势力范围。所以人都以为他们会打闪电战，直接攻向莱利亚多的首都墨西里，但出乎意料的……”
“没了动静。”五条悟在桌子上晃够了，走下来占了家入硝子的椅子，懒洋洋的陷在里面伸了个懒腰，用一种近乎真挚的语气对着硝子道：“真的完全猜不到为什么呢！”
“莱利亚多当局的皇是个傀儡。”家入硝子没理会五条悟的语气，她伸手撕开包装袋，空气之中响起塑料沙沙作响的声音，“他麾下的势力反过来架空了他，旧贵族把境内的矿产资源全部卖给拉特兰，借此来弥补自己的腰包，没人在意那几座移动城市之内越来越多的感染者，他们无家可归还得不到治疗，贫民窟里死伤无数，他们满怀希望的期待着新皇能够改变些什么，但实际上甚至还不如十年前倒台的旧皇。”
五条悟侧耳听着家入硝子说话，在听到某一部分的时候脸上表情变得有些不爽，开口嘲讽道：“拉特兰的部分萨科塔自以为源石很脏，所以敬而远之，驱逐那些感染者离开拉特兰，又恬不知耻的让公证所找上他们让他们履行什么公民的基本义务……一群恶心到发臭的烂橘子。”
家入硝子拿了碘液和棉签过来，五条悟这才看清楚她跑去储物柜里拿的是什么。
“你真的要给我做检测？”五条悟的语气里带着略微的不可思议，似乎非常抗拒，但在家入硝子捏着已经沾好了碘液的棉签过来的时候也并未反抗，只是看着硝子将一次性的细针刺入自己的手臂处。
家入硝子将棉签丢掉，目光注视着机器的运转。暗红色的粉末状尘粉和少数粘稠血液从五条悟白得曝光的手臂血管之中流往仪器里，片刻之后转换为殷红的流动血液被家入硝子装入试管。
“血都抽了，也该告诉我故事最精彩的一部分了吧？硝子，你到底为什么要我特地回罗德岛一趟？”
家入硝子背对着五条悟，手里捏着一张源石活性检测纸，正拿着胶头滴管往上滴血。听到五条悟的话之后，家入硝子捏着滴管的手抖了抖，超出检测范围的血液落到检测纸上。
没人开口。空旷的医疗部门里静得连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清晰的捕捉到，悬在他们头顶的白色日光灯晃得五条悟刺眼，他顿了顿，又低头戴上墨镜。
过了半晌，家入硝子捏着那张检测出结果的指示纸，伸手将它递给了五条悟，紧接着缓缓开口道：“我们在叙拉古以东的一个极其偏僻的自由贸易市场发现了夏油杰。”
“我们负责外出采买的后勤干员原本无意招惹他，但是他发现了我们，之后他派出他的手下掳走了我们几个毫无攻击力的干员。等到我们追过去的时候，大部队都已经撤走了，他们驻扎的营地里只剩下夏油杰一个人。”家入硝子看着五条悟手里的指示纸，眼神昏暗不明，“我们出于无奈，只好将夏油杰带回来，希望他能够交代出干员们的下落，同时凯尔希医生决定，立刻让罗德岛改变航线前往龙门核心城，和龙门近卫局交接，将夏油杰交给龙门。”
“罗德岛并没有审判杰的权利，也没有掌控杰的能力。所以你们才这么火急火燎的想把这块烫手山芋给甩出去。”五条悟凝视着检测纸，脸上的神色像是不知道检测结果一样，“罗德岛不能和任何官方势力产生联系，于是你们私下和魏彦吾达成条约，他会替你们将杰送去莱利亚多。”
“你在担心什么？硝子？这是很天衣无缝的选择，从外交方面来看，罗德岛没有任何一点的损失。”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但夏油没有交代那几位干员的下落。罗德岛没有专业的审讯人员，我们这几天无功而返，听他讲他怎么把沁礁黑市的资金链给掏空，把沁礁黑市所有的货路全部拿捏到自己手上，怎么样让这片贸易香火连续不断的黑市变成了一笔彻头彻尾的烂账。”
“你想让我撬开他的嘴，让他心甘情愿的说出自己把那群活蹦乱跳的后勤干员藏在哪儿了吗？还是说你要我去好好的开导他，到了莱利亚多之后记得好好配合别人工作，把该交代的交代了好给自己争取个死缓？”
“不。”家入硝子抬起头，医疗部门的冷白色灯光从她头顶落下来，把她本身就因为休息不好而苍白的脸色衬得更加没有血气，但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这些话却让五条悟都不由得为之一愣。
“如果夏油杰进入了龙门，那么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龙门近卫局会一路护送他到莱利亚多，他会在莱利亚多毫无意义并且极其痛苦的死去，甚至可能就连死的时候都没有尊严可言。夏油杰不想要这样的死亡。”
“悟。”这个声音坚定并且冷静的女人与刚刚那个被说中心事微微颤抖的人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位，她接下来说的字铿锵有力，称得上是掷地有声：“我想让你——”
“带他走。”
五秒钟后，抱着一大堆材料跌跌撞撞从走廊另一头奔来的实习生听到了一声极其夸张并且带有浓烈疑问的，来自五条悟下意识脱口而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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